沈琦蕓這動作突兀, 側妃一臉驚詫。

就連不遠處的一行人都註意到了這邊動靜，趙王妃詫異問：“沈側妃，你們……是芳側妃招待不周麽？”

“她要給我做娘。”沈琦蕓一臉委屈：“我有娘！”

上門做客, 主人家卻提出給人做長輩, 這是個什麽道理？日後誰還敢上門？

這天底下的王妃都是不喜側妃的，趙王妃當即沈下了臉：“芳側妃，這到底是怎麽回事？”

芳側妃一臉尷尬：“我是覺得她親近，這才……”

“你喜歡她，所以就要做她娘？”趙王妃冷聲道：“我竟不知道，你是這般霸道之人。趕緊給沈側妃道歉！”

芳側妃不頂嘴, 乖覺地沖著沈琦蕓行了半禮：“對不住。”

話出口, 淚也落下。

趙王妃看不慣她這做派, 但當著外人的面也不好訓斥, 主要是她板起臉來, 客人會無所適從。

沈琦蕓退到了安王妃身邊，低聲道：“側妃可能也是喜歡我。”

安王妃看她一眼，眼神中帶著讚賞之意，笑道：“是你好她才會想認你做女兒。”又回頭沖趙王妃道：“側妃也沒有惡意，只不過不合適罷了。”

芳側妃以為，沈琦蕓如果是個勢利的性子，肯定會立即答應認親, 就算她聰明，知道兩府不能太親近, 那也是私底下拒絕。而不是這麽直接鬧大, 甚至是告狀。所以才當著眾人的面就敢提這事。

明月郡主做了太子妃，這是件大喜事。安王妃幾次道喜，趙王妃眉眼間俱是喜色, 又嘆息：“身份越高，責任越重，明月小時候身子弱，經常生病，好幾次都險些救不回來。她能有如今的康健和活潑，我費的心思用來養十個孩子都綽綽有餘。咱倆不是外人，我跟你說實話，若不是皇上看中，我還真希望她嫁一個普通人，只希望她一生都能隨心所欲。”

太子妃和一國之母不是那麽好做的。

這番話算是交淺言深，畢竟，雷霆雨露皆是君恩。皇上選中你，那是你的福氣，誰也不敢嫌棄這份福氣。

安王妃能感覺到她的拳拳愛女之心，倒也能理解這份心情，道：“這做人母親就是艱難。韶羽也是，始終不肯定親，他父王撂下話，半個月內定親，他可倒好，好些天不回府，我想訓斥都見不著人……”

趙王妃並不接話。嚴韶羽確實是年輕一輩中難得的俊傑，也是不可多得的女婿，但兩家不可能結親，她也只能在心底惋惜，如今女兒已嫁了人，就更不可能了。她笑意盈盈道：“等緣分到了，自然就想成親了。”

兩人沒有多言，轉而說起了別的。

沈琦蕓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，邊上有個眼生的丫鬟湊了過來：“側妃娘娘，我家主子有話想跟你說，是關於你的身世的。”

她順著丫鬟手指的方向，看到花木間芳側妃的身影。

在沈琦蕓已經告她一狀的情形下，她還這麽熱衷於和沈琦蕓親近，肯定有鬼。

沈琦蕓沒有走過去，而是隨性地離兩位王妃稍遠了點。

芳側妃湊了過來，手中握著一朵花：“我對你真的毫無算計之心，是真感覺你和我是親戚，回頭我讓人去幫你查一查，好不好？”

這麽好奇，肯定早查了，還問什麽？

沈琦蕓擺了擺手：“我親緣淡薄，凡是靠近我的人，都是想利用我的，當年他們都不要我，現在也沒必要找。真找來了，又是一樁麻煩。”

芳側妃沈吟了下，道：“這樣吧，我先查著，找到了之後，知道他們的身份，打聽一下他們往日的脾性，你再決定要不要認親。你放心，我絕對不會亂來。”

“不要！”沈琦蕓輕柔地摸著花兒，有蜜蜂飛來，她謹慎地收回手：“找了徒增煩惱，我如今日子挺好過的。萬一又是些胡作非為的，那種親人，不要也罷！再有，我始終不能釋懷他們將我丟棄之事。多謝側妃好意，我是真不想找，當然，如果你真要滿足自己的好奇心，非要私底下查，那我也管不著。只希望側妃得知真相滿意後，不要告訴我實情。”

芳側妃面色不太好看。

她跑來說這些，目的就是為了順理成章給沈琦蕓找到親人，進而認親，結果她卻不想知道。

再強迫，這丫頭說不準又要去告狀。

芳側妃一臉無奈：“那依你。這樣吧，我先去查，你想知道的時候問我一聲，我再告訴你。”

每個人都會對自己的身世好奇，不查便罷，有人去查了，誰能控制住自己真的不問？

“我不想知道，查是你的事，你別告訴我。”沈琦蕓板著臉轉身就走。

趙王妃又發現了這邊的不對勁，但沈琦蕓沒告狀，她也樂得裝作不知道。

回去的路上，沈琦蕓學機靈了，率先扶住了王妃的手。

王妃似笑非笑看她一眼，晚輩在自己和便宜婆婆之間選擇了親近自己，她心裏慰貼，上了馬車後，笑著問：“芳側妃為何那般對你？”

沈琦蕓沈默了下，道：“我發現自己不是沈家女兒。”

王妃一臉驚訝：“那你爹娘是誰？”見沈琦蕓搖頭，她一臉肅然：“你和明月那般相似，該不會真是姐妹吧？”

皇上不讓安王府和趙王府來往，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。若兩家成了姻親，與皇上的意思相悖，對兩府都不是好事。

想到芳側妃的鬼鬼祟祟，王妃臉色不太好。

沈琦蕓實話實說：“我不知道。沈家從來沒有說過我不是親生，我會懷疑，是發現我和堂妹在家裏截然不同的境遇，我找她打聽了一下，得知我是她娘抱回來給我爹娘的。”頓了頓，她又補充：“我那個嬸娘，和芳側妃的生母，好像是親生姐妹。”

這些事情，若是王妃鐵了心要查，沈琦蕓根本就瞞不住，還不如坦誠一些。

王妃看她一眼：“你想找到親生爹娘麽？”

“不想！”沈琦蕓認真道：“沈家不成器，我送回去的銀子足以償還了養恩。除了他們之外，我不願再有人牽累我。”

王妃驚奇地打量她一眼：“你倒是想得通透。”

沈琦蕓低下頭：“世子爺對我好，我不想拖累他。”

“真心的？”王妃追問。

“王府挺好的。”至少現在是這樣。沈琦蕓都不敢深想自己若真是趙王府女兒的後果。

兩家都不希望忤逆皇上的意思，而她這個兩府的紐帶……送去外地是最好的結果，若是兩位王爺其中有一個心狠點，她大概就是死路一條。

剛來的時候，沈琦蕓覺得自己成為一個伺候人的丫鬟很倒黴，但如今，她還真的希望自己是一個單純的丫鬟，哪怕有沈家那樣的親人她都認了！

可惜，這世上之事，許多都由不得自己。

回到院子裏，沈琦蕓挺低落的，齊嬤嬤這兩天已經能下地，雖沈琦蕓讓她多養兩天，她還是執意回來伺候，只是沒跟著一起出門。

沈琦蕓剛進屋不久，齊嬤嬤就送來了甜湯，看到她臉色不對，試探著問：“您受委屈了？”

“沒。”沈琦蕓嘆口氣：“就挺煩的。”

齊嬤嬤面色覆雜，欲言又止。

沈琦蕓察覺到了，側頭看她：“你想說什麽？”

齊嬤嬤沈默了下，道：“您……奴婢真心敬重您，有些話……奴婢若是說得不對，還請主子恕罪。”她跪了下去，不顧沈琦蕓拉她起身的手，正色道：“世子爺早晚會娶妻，您還是得有個自己的孩子才行。奴婢鬥膽，求您珍惜自己的身子，回頭求了世子爺請個大夫來診治。”

沈琦蕓感覺得到她的真心，苦笑了下：“且不說老王妃給的藥解不了，就算我調理好了身子，僥幸有了身孕。這孩子順利生下來……也是養不大的。”

齊嬤嬤一臉驚詫：“怎會？”她立即道：“奴婢會看好小主子，不讓人傷害他。還有世子爺，無論哪個男人，對第一個孩子的感情都是不一樣的，哪怕不是第一個孩子，也會盡力看護孩子長大……”

“那是你不知內情。”沈琦蕓端起湯盅：“如果是安王爺和趙王爺不讓他活呢？”

齊嬤嬤驚了，確定自己沒聽錯，她滿臉不可置信，脫口問道：“怎會如此？”

沈琦蕓開始喝湯，哪怕有些燙，她也像是感覺不到似的。

齊嬤嬤滿臉擔憂：“主子，世子爺會幫您的。”

沈琦蕓對此並不樂觀，嚴韶羽對明月郡主那般上心，為了不忤逆皇上的意思都忍痛看她另嫁他人，沈琦蕓何德何能，能讓世子爺為她忤逆犯上？

就算他願意，兩位王爺怕是也要摁住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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